本報記者/陳燕南/童海華/三門峽報道

三門峽市，位于河南省西部，是豫晉陜三省交界黃河南金三角地帶，人稱“小澳門”。滾滾黃河水穿流而過，見證了這個城市的發展之路和轉型之困。多年來，三門峽依靠豐富的煤炭、鋁和黃金逐漸發展起來，然而近年來隨著國家經濟可持續發展越來越明確，三門峽的工業轉型升級之路迫在眉睫。

河南速達電動汽車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河南速達”）是一家河南本土的新能源企業，一度被看作是三門峽工業轉型的希望，2010年成立。然而之后長達五年未量產，各大網站難覓速達身影，成為了媒體眼中的“僵尸企業”。一年前（2019年1月）河南速達輾轉取得寶貴的第十一張生產資質，之后便在2020年頻頻高調亮相，但是在這高調背后又存在著怎樣的隱秘“故事”呢？

記者經過在三門峽市走訪調查發現，即使河南速達每場簽約儀式都轟轟烈烈，但是在當地大本營并未開設4S店，銷售方式也較為隱蔽，大部分的市民仍然對速達電動車知之甚少。而有速達的內部員工小晶告訴記者，公司為了“換得”銷量，一直在積極動員員工買車，如果沒有足夠的資金，甚至可以和公司簽訂合同進行“假買”。記者在進入河南速達的工廠內部發現，目前工廠只建設了一期，還有兩期正在開發規劃之中，工廠內暫時只有銷售展廳對外開放。

針對銷量以及經營問題，記者致電致函河南速達方面，相關負責人稱，公司比較大，需要走流程，然而截至發稿前尚未得到回復。

沒有4S店的車企

雷聲大雨點小。

5月29日上午，河南速達汽車科技有限公司高調宣布，購車用戶車輛交付儀式在速達公司物流整車庫平臺舉行。白色、綠色、紅色的速達純電動轎車前的車頭綁著大紅花，整整齊齊地排著隊，等待著正式交付用戶使用。

據河南速達的消息稱，此次共向三門峽各縣（市、區）及部分單位、私家車主交付1274輛車，其中：開發區40臺，靈寶200臺，湖濱區100臺，事管局30臺，澠池200臺，盧氏150臺，陜州區200臺，示范區30臺，投資集團21臺，個人用戶303臺。

記者注意到，此次交付儀式上，除了政府相關單位負責人，還有三門峽本地購車用戶等參加儀式。然而，記者在市內走訪多日，并未看到有速達的4S店對外進行銷售。那么這些私人用戶從何而來？

與眾多車企對外銷售的方式不同，速達的銷售顯得更為隱蔽。河南速達的工作人員稱，現在市區內確實還沒有開設4S店，如果市民有購車意愿，可進入廠區進行看車買車。

河南速達廠區建設在三門峽市的山前、山后村之上，要想到達廠區，需要行駛一段蜿蜒的山路。據企業官網信息顯示，河南速達要進行“年產50萬套純電動車配套三大核心零部件及10萬輛速達牌純電動車項目”建設，共分三期建設。該項目總規劃用地3500畝，擬投資總額為50億元，吸納產業工人2萬人左右。根據河南速達的2020年規劃，今年第一季度，速達將會完成汽車銷售4000輛，銷售收入4.6億元。全年計劃產銷超過5萬輛，銷售收入30億元，力爭達到8萬輛，銷售收入70億元，創匯9億美元。

記者進入到河南速達的工廠內，發現工廠目前只建設了一期，除了沖壓、焊接、涂裝、總裝四大生產工藝工廠之外，另有宿舍樓、新能源大學、研發中心。目前僅有一間銷售展廳可對外開放，銷售展廳內擺放了兩輛正在市場投入銷售的車輛以及兩輛正在研發的車輛。

據了解，兩輛正在銷售的車輛分別是SD01和SA01，續航里程都是305KM，補貼后售價分別是11萬和12萬元。根據工作人員介紹，這兩輛車都是去年上線的，購買的大部分也都是三門峽市內的各級政府機關，也有私人用戶進行購買。

不過記者在走訪過程中發現，即使河南速達在市區內打出了多個廣告宣傳牌，并且在三門峽市最繁華商區的大屏幕上反復放映著速達的車型圖片，然而大多數市民還是對河南速達車一無所知。河南速達的內部員工小晶告訴記者，由于外形和續航里程等方面確實不及其他車企，知道的人甚少，購買的人更是寥寥無幾，所以速達內部正在積極動員員工進行購買以提升銷量。

“如果員工沒有足夠的資金，甚至可以和公司簽訂合同進行‘假買’，也就是說，河南速達公司可以替員工找到銀行貸款兩萬元支付河南速達汽車的首付，利息的部分由員工自己承擔，兩個月后公司會向員工還兩萬，同時會以五千股作為補償。”員工小紅向記者透露，“在動員之下，廠里班長級別的小領導都簽訂了購車合同。”

“這都是套路。這都是因為河南速達汽車根本賣不出去。”一位了解速達的人士告訴記者，“去年速達推出新車以來，曾想以兩萬元租給出租車司機打開銷路，但是近年來市場上出現了其他的競爭車型，質量更硬保修制度更加全面價格也更合適，所以有不少司機最終還是選擇了其他電動車品牌。”

“李氏”控制下的速達

記者在調查中發現，雖然速達早早瞄上了新能源的方向，但并未走向發展的快車道。

資料顯示，河南速達的董事長李復活是一名陜西人，以發動機增氧調壓節能產品起家，2008年來到三門峽發展，將眼光投向了電動汽車，并且于2010年4月成立了三門峽速達節能新能源科技研究院，2010年9月成立了河南速達汽車科技有限公司，三門峽市的電動汽車事業就此起步。

為了獲得更多的資金，李復活還試圖在資本市場融資。2015年8月28日，由李復活絕對控股的三門峽速達交通節能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速達交通”）憑借著發動機增氧調壓節能產品終于在新三板掛牌。

速達交通2019年年報顯示，目前速達交通的第一大客戶正是河南速達。年度銷售占比為85.53%，關聯交易的銷售金額高達3435.94萬元。

其實，不難發現，以李復活為首的疑似“李”姓家族常年活躍在河南速達的周邊。速達系涵蓋了汽車零部件、主機廠、充電設備、汽車租賃公司，在當地的電動汽車產業鏈形成了小型閉環布局，而河南速達和速達交通的關聯交易很有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公司內有很多李姓家族的親屬擔當重要的職位。”有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

記者發現，其中速達交通的董事長兼法人是李復活的女兒李紅宇，持股為4.28%，其還在河南速達充電設備有限公司擔當董事長。而李鵬是三門峽河南速達汽車出租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還在李復活占有98%股份的三門峽迦南地汽車科技有限公司身居高管并有1%的股份。速達節能新能源科技研究院法人為李燕，速達交通的董秘則為李花。

對此，記者向河南速達方面求證，是否重要親屬擔當要職而產生關聯交易，但截至發稿前尚未得到回應。

這種較為封閉的商業模式在越來越開放的市場環境面前，顯然缺少了發展的潛力。速達的員工告訴記者：“受到疫情的沖擊，已有兩月未發放工資。”而隨著河南速達資金的緊張，速達科技的經營成績也并不好看，年報中出現虧損的現象。數據顯示，2018年速達科技歸屬于掛牌公司股東凈利潤為-7848.77萬元，2019年持續虧損，擴大至-9840.41萬元。

“僵尸企業”復活

2016年《南方周末》等媒體曾報道，河南速達成立五年都未進行量產，并質疑其是“僵尸企業”。然而在2019年1月，河南速達迎來了春天，獲得了寶貴的造車生產資質，之后，河南速達便開始“復活”，進行量產。

在分析人士看來，起步晚，知名度低、技術相對薄弱，成為了速達造車路上的“阻力”，為了推廣電動車，河南速達開辟了“新思路”。

2019年12月，河南速達組建了自己的網約車隊。從三門峽站出來，赫然掛著一條“打擊非法營運，從嚴查處‘黑車’”的橫幅。三門峽交通局運管處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現在三門峽市內只有速達網約車是合法合規的，如若抓到開滴滴的車則要罰款一兩萬元。

速達網約車司機小李為記者展示了一本綠色的網約車許可證，并表示：“我們目前是速達第一批的網約車司機，需要繳納一萬元的押金，另外每個月還需繳納1800元的租車費用。三門峽市現在有100名網約車司機，之后第二批第三批想要加入的司機就需要購買速達車才能在三門峽跑網約車。”

而當地一位了解速達的知情人士向記者表示：“此舉其實是變相銷售速達電動車，現在有些出租車公司也傳出消息稱，未來三門峽市的出租車公司很有可能將出租車強制更換成河南速達車，然而目前速達的續航里程較低，充電設施也不完備，每次充電都需要等待一個多小時，這樣很有可能影響到出租車司機的載客生意。”

有業內人士認為，在這種情況之下，政府部門的管理思路應該轉變，需要防范企業與地方政府綁得過緊，企業一旦陷入停滯就會造成資源、資金的浪費，給行業的發展造成不良影響。

本文中的小晶、小紅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