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1年衛浴店用攝像頭竊取人臉數據，到2025年精準獲客軟件借爬蟲技術偷取消費者個人信息，五年來央視“3·15”晚會四度曝光個人信息安全相關問題。據3月15日報道，啟科科技通過運營商后臺實時調取用戶地理位置、消費能力、人生階段等3800項標簽，云企智能利用爬蟲技術可以通過網絡標簽強行抓取用戶電話、微信賬號等信息。

個人信息泄露已從單一場景的粗放式竊取，演變為技術驅動的系統性黑產。五年“3·15”曝光史，映射出了數據安全領域“貓鼠游戲”。技術雙刃劍效應下，法律威懾、技術防御與公眾意識提升三者協同，是打破黑產“技術圍城”的突破口。

3800項個人標簽成商品

截至北京商報記者發稿，被央視“3·15”晚會點名的遼寧云企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兩個聯系電話均關機；天津企騰網絡技術有限公司的兩個聯系電話一個無人接聽，一個暫時無法接聽；智優擎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的兩個聯系電話一個無人接聽，一個則轉至語音郵箱。

事實上，涉及竊取網民個人隱私的公司不止上述三家。

在云企智能科技有限公司，工作人員介紹稱，他們的獲客軟件能夠將商家想要的關鍵詞設為標簽，軟件會自動在選擇的短視頻平臺上掃描評論區，一旦發現與標簽詞相關的評論，就會強行抓取這個用戶的電話、微信賬號等信息。此外，這款獲客軟件還能幫助商家監控和偷取自己同行的直播帶貨數據，去對方的直播間“截流和引流”。在綠信科技有限公司，技術人員稱，他們的這些軟件都是用爬蟲技術偷取消費者個人信息的。

企騰網絡技術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告訴暗訪媒體，他們的獲客軟件名為“火眼云”，已經賣給了很多企業。此外，工作人員介紹，“火眼云”還可以偷取企業公眾號的關注用戶或微信群成員的手機號碼，只要點擊閱讀過、轉發過企業公眾號文章的用戶手機號碼也會被偷取。

在調查過程中，知情人還透露，市場上現在最厲害的“獲客”公司，不僅僅是在互聯網上偷數據，還能使用手機的三網通信大數據進行獲客。根據一份宣傳資料，這家公司將個人用戶分為9種類型，個人標簽達到3800項，網站2億多個，互聯網品牌6萬個，每日處理數據量達到100億條。

從“攝像頭”到“三網大數據”

這不是央視“3·15”第一次曝光個人信息泄露問題。

看似普通，可卻暗藏玄機的監控攝像頭，這是2021年央視“3·15”揭露的秘密。據報道，科勒衛浴全國門店利用了具有人臉識別功能的攝像頭(由蘇州萬店掌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生產)在消費者不知情的情況竊取人臉數據。

消費者只要進了科勒衛浴任何一家門店，都會被攝像頭抓取并自動生成編號。以后該消費者去了哪些門店、去了幾次，科勒衛浴都會知道。

當時，悠絡客電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廣州雅量智能技術有限公司等也為不少商家安裝了人臉識別系統。據蘇州萬店掌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薛經理透露，在這樣的人臉識別系統下，平臺擁有的人臉數據量已經上億。

2025年“3·15”從線下到了線上，追蹤到獲取個人信息的“三網大數據”。

啟科科技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介紹稱，他們的“三網大數據”，是指三家電信運營商的數據。經核對，啟科科技通過運營商大數據偷取到的個人數據信息，都是真實無誤的。

用啟科科技有限公司的邏輯，“所謂精準客源提取的原理是任何人、任何上網行動都脫離不了運營商，運營商存儲了每個人的上網行為、通話行為、短信交互、實時位置等各種行為。每個行為都反映著客戶的需求，您想要哪些行為的客戶，對于我們來說無非就是查找和提取”。

上述工作人員表示，他們是通過“精準通客戶管理平臺”，上面顯示的正是某電信運營商后臺的實時數據。就這樣，通過這款軟件，海量用戶信息都被這成百上千的數字標簽打上了記號，成為待售的商品。

技術雙刃劍

精準獲客后，產業鏈的下一環繼續黑心生意。

近一年來，互聯網上出現了很多所謂“外呼”業務的廣告，這些外呼公司的核心業務，就是幫助商家向手機用戶撥打自己的營銷電話，俗稱“電銷”。

在一家名為智優擎的網絡科技有限公司里，負責人田經理打開了一套給客戶測試運行中的系統后臺，一家口腔醫院的智能機器人的話術呈現在電腦屏幕上，每句話都設有相應的觸發關鍵詞，一旦消費者說了相關的語句，智能機器人會轉到對應的回復內容。

據報道，目前，一臺外呼智能機器人一年的使用成本在1萬元左右，平均每天可以撥打上千個電銷電話，工作效率遠超人工客服。工作人員稱，一天打10萬個電話，一次打200個。

對此，工信部信息通信經濟專家委員會委員盤和林告訴北京商報記者，“技術濫用讓個人信息泄露的風險加大，技術本身沒有善惡，但技術工具的確大大降低了不法分子的門檻，提高了不法分子獲取個人關鍵信息，甚至實施詐騙的效率”。

“如果數據成為黑產‘金礦’，讓AI技術淪為隱私竊取工具，會觸及數字經濟根基，”比達分析師李錦清告訴北京商報記者，“根治頑疾需三重突破，比如法律更側重‘事前預防’；技術從‘被動防御’升級為‘主動博弈’；給每個公民更便捷的投訴、反饋渠道，讓每個人成為自己數據主權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