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業持續激烈競爭的背景下，近兩年跨界光伏的“追光者”們開始批量撤退。

據上海證券報記者不完全統計，2022年以來至少有108家上市公司宣布跨界光伏行業；至今，僅公開可查的，已有超20家公司宣布失利，陷入退市、破產、項目終止、欠債訴訟等漩渦中。

比如，7月便有ST聆達、ST愛康、金剛光伏三家跨界者宣告公司(或子公司)開始破產重整或預重整；8月，華東重機宣告終止投建光伏項目，麥迪科技公告擬出售2023年初收購而來的光伏資產。

“跨界者當年涌入，是企業、資本與地方政府多方合力的結果。”一位光伏行業資深投資人告訴記者。如今，跨界者面臨退出難題，大企業并購、政府接手都是可能的解決方案，不過尚未看到明晰的解決路徑。

超20家跨界者“撤退”

據記者不完全統計，2022年至今，至少有108家上市公司宣布跨界光伏，其原主營業務涵蓋白酒、地產、服裝、園林、食品、家電、機械制造、醫療信息化等多個行業。

具體到項目，這些“新玩家”大多瞄準新一代光伏電池、組件領域。參與方式上，跨界者多是受各地方政府招商引資驅動，快速招兵買馬建產線，從上游硅料、硅片到下游光伏電站都有布局。

但自2023年下半年開始，光伏行業進入新一輪調整期。寒冬中，不少光伏跨界者開始逐漸“失利”，已有超20家公司相繼出現退市、項目終止、延期、裁員、停產、欠債、欠薪、訴訟纏身、銀行賬戶被凍結等情況。

比如，ST陽光、ST億利2家跨界先驅倒下，被強制退市；跨界者ST愛康本月也被退市，于8月12日摘牌。破產案例方面，金剛光伏、ST聆達、ST愛康三家“跨界者”自7月來陸續發布破產重整或預重整的消息。

ST聆達、ST愛康均發布了停產公告。ST聆達90%以上的營收來源、子公司金寨嘉悅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自今年3月公告停產以來，至今尚未復產。今年6月，ST愛康也發布了主要收入來源子公司停產的公告。ST愛康表示，鑒于公司控股子公司所生產的高效太陽能電池片、組件產品市場情況及公司供應鏈、銷售、勞動力組織等方面存在困難，考慮到公司及控股子公司存在部分資金賬戶被凍結的狀況，經公司管理層研究決定對公司主要控股子公司實施臨時停工停產。

而那些尚未走到退市、破產等困境的跨界者，不少開始通過終止項目、出售項目來“及時止損”。

8月5日，華東重機公告，因受光伏產業鏈價格整體下滑嚴重并持續走低、電池片價格持續處于低位的影響，繼續投資將不能達到合同訂立時的商業目的，公司決定終止投資建設亳州年產10GW N型高效太陽能電池片生產基地項目，并注銷項目公司。記者統計發現，沐邦高科、皇氏集團、山煤國際、向日葵和海源復材等企業也終止了擴產計劃；和邦生物和正業科技暫緩了組件、電池項目投入。

資產出售方面，自醫療行業跨界光伏的麥迪科技于8月10日公告稱，因市場競爭加劇，光伏業務盈利能力承壓，公司正在籌劃重大資產重組事項，擬出售公司所持綿陽炘皓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下稱“炘皓新能源”)100%股權。炘皓新能源系麥迪科技在2023年初光伏行業高度景氣階段收購而來，麥迪科技以此切入光伏行業。

“跨界熱”系多方合力促成

記者多方采訪獲悉，光伏業今日進入激烈異常競爭的局面，與近年跨界者的集中涌入密不可分，其背后又是公司、資本、地方政府等各方共同促成的結果。

前述光伏行業投資人對記者分析：“部分地方政府為了短期投資和政績，對在當地建設光伏產能給出了過度優渥的條件；部分公司為了尋求新增長點與股價表現，盲目‘蹭產業熱點’；部分資本追求短期收益——三者一拍即合。有的項目，地方政府全程墊資擔保；有的項目，地方政府力保開工到投產僅耗時半年。”

一位未上市光伏企業高管表示，部分地方政府曾對光伏企業給出極其優惠的擴產政策，企業很難抗拒這樣低成本擴產的機會，這是光伏產能快速擴張的重要原因之一。

記者梳理跨界者投建項目相關公告也發現，在固定資產投資巨大的光伏行業，跨界者曾經能夠從政府端獲得大量的資金支持。

如豪擲百億元跨界投資N型TOPCon光伏電池的環保業某上市公司，2023年1月9日與一地方經濟技術開發區管理委員會簽訂《高效太陽能電池片生產項目投資合作協議書》，將斥112億元進入光伏賽道，建設年產24GW高效N型單晶TOPCon太陽能電池項目。在公告中，該經開區管委會承諾將提供項目資金支持及相關補貼：其中25億元來自政府代建，19.3億元來自政府補貼，而來自企業自有資金的銀行存款只有3.5億元。

一位券商債務重組人士對記者分析：“近年許多新能源產業的邏輯都差不多，許多人看到國家政策支持，就加杠桿進入，銀行、政府的錢一起投入。等過幾年，行業過于‘內卷’了，再加上遇到國際貿易問題，這批跨界者就進入了困境。”

能否迎來拯救者？

面臨危機的跨界者將何去何從？近期光伏行業的一大呼聲是整合，即大企業將跨界者的產能進行合并，從而改善行業的競爭環境。

中國光伏行業協會名譽理事長王勃華在7月25日舉行的光伏行業2024年上半年發展回顧與下半年形勢展望研討會上建議，鼓勵有針對性地收購跨界企業退出行業所遺留的新建產能。天合光能董事長高紀凡也在研討會上建議，引導龍頭企業對困境企業的整合和并購，加快產業集聚，打破過去散亂的局面，讓行業盡快走向有序、健康的發展軌道。

8月13日晚，通威股份拋出高達50億元的并購方案，擬控股IPO失利且虧損的潤陽股份。這是兩個光伏巨頭之間的整合，業內人士認為，此舉在減緩總供給增長的同時，有助于改善行業競爭格局。不過，有新能源投資人告訴記者，巨頭之間的合并對改善行業競爭格局比較有效，而且收購中小型企業對龍頭公司作用不大。因此，中小型企業是否會迎來大型企業的“拯救”，還有待觀察。

地方政府作為光伏跨界者的投資者、支持者，具有強烈的救企動機，其在跨界者撤退的過程中，可能也將發揮重要作用。從通威股份并購計劃中就可以看到，潤陽股份注冊地江蘇鹽城的地方政府控股企業將為潤陽股份提供10億元增資，在通威股份確定收購前，為潤陽股份的經營提供緩沖。

前述券商債務重組人士對記者分析，走向破產重整的光伏企業，很可能在政府的支持下獲得債務削減和融資，從而延續壽命。不過對于陷入困境的中小光伏企業來說，其最終還是要面對如何在行業內生存的問題，其被國資或地方政府接手的可能性也不大。